春节是一场战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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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l 先知书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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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。远方的家，回，还是不回？

对于每一个在外打拼的人，这种中国式的哈姆雷特困扰从不陌生。

在中国人的观念中，过年回家本应是一种特别的仪式。但如今，为什么回家过年这件事，却成了不能承受之重？

困扰1

父母以爱的名义

不断逼迫子女

年轻人过年回家被逼婚早就不是新鲜事。曾在豆瓣上看到一个帖子，“你们过年被逼婚了吧？我是被逼分逼疯了……”好不容易带一个男朋友回家，但可惜没被父母相中，当时就被逼着分手，这种剧情，让人哭笑不得。

已经结婚的人也不要心存侥幸，即便过了逼婚关，后面还有“逼生”。这还没完，即便已经有了孩子，在国家二胎政策出台后，逼生二胎已经是最新时尚。

父母那一辈普遍结婚早、生育早，刚过二十岁，就已为人父母。现在，他们看到子女们纷纷“奔三”甚至“奔四”却依然单身，着急的心可想而知。

然而，时代毕竟不同了。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凑合，不愿意轻易妥协，他们甚至享受单身生活，这是属于这个时代、属于这一代人的新的选择。

然而不幸的是，虽然年轻人的观念已经转变，但父母在对待子女婚恋生育这些问题上的观念，还是传统式的。

父母是爱子女的，子女也是在乎父母感受的。但在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关系中，对义务的强调似乎超过了感情。父母与子女之间，没有平等沟通的习惯，最终导致彼此越来越难以理解，彼此的感情付出，永远错位。

困扰2

利益算计、亲情撕裂

有句话说，多子多福，但今天估计要重新审视这句古语了。

子女多的家庭，春节是团聚的时刻，但也是家庭矛盾最容易集中爆发的时候，父母赡养问题，最容易成为所有矛盾的引爆点。

比如我去年回家的经历。爷爷的六弟，家里有三个子女。此前，孩子们都忙于事业，很少回家。最近两年，大家的事业稳定了，在过年的时候，争着对父母尽孝。六爷爷老两口表面上欢喜，但心底其实有不少苦恼，六奶奶心里烦的时候，就来找我奶奶唠叨。

表面上，大儿子对两位老人态度最好，两位老人也疼他，但他在钱上比较较真，挣得不少，给两位老人的却不多。二儿子虽然爱瞎折腾，让老人很操心，但给钱却很大方，而且还娶了一个勤快的媳妇，家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。小女儿既孝顺又肯为老人花钱，但两位老人的养老毕竟不能靠她。而且，小女儿不是没有自己的盘算，她想生二胎，希望老人能帮她带孩子。其实，我身边的这个例子，已经算是很和谐的了。

中国的家庭关系，在本质上是一种政治安排，所谓家国一体，家，是国的缩影。父母和子女，在人格上是不平等的，父母是家庭中的权威，服从和尽孝，是道德赋予子女的强制义务。因此，团聚的时候，子女会争宠尽孝。

中国的家庭关系，同时又是一种金融安排。子女是父母的一种长期投资，父母也是子女遇到困难时首先求助的人。家庭关系中，捆绑了太多经济责任，最终也削弱了父母子女关系的纯粹性。因此，子女多的家庭，在分配父母财富或赡养父母等问题上，经常会反目。

困扰3

隐私底线不断被触碰

大姑：“男朋友找到了没？”“他的收入有多少啊？”

二婶：“什么时候结婚呐？”“什么时候要小孩啊？”

三姨：“什么时候买房？买车了没有？工资涨了多少？”

……

七大姑八大姨的盘问，是中国人回家过年难逃的又一劫。每当面对这些无休止的盘问，大多数人不胜其烦，甚至觉得被冒犯了。然而又必须忍着不能发作，即便不管与这些亲戚们或多或少的血缘关系，总还要顾及父母的感受。

传统乡土中国，是一个熟人社会，与之对应的亲情理念是，关心一个人最好的方式，就是介入他的人生。越强势越热情，打探的越细致，说明越关心；然而，城市化和信息化时代的现代社会，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，与之对应的是注重个人隐私和距离，每个人管好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，别人的事没有必要去打听，也不应该去打听。两种观念的冲突，是社会转型期的必然，也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。

困扰4

没完没了的攀比

过年回家少不了要走亲戚。各地习俗不同，具体从哪一天开始，安排不一样，但可以确定的是，无论是哪里，没有三五天，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。可春节回家本来就没几天，一轮亲戚转回来，来不及休息，返程的时候就到了。

不过，走亲戚累的还只是身体。真正让人心累的是无休无止的攀比。茶余饭后，大家唯一能聊得起来的，似乎就是谁混得最好，谁收入最高。

如果你碰巧是那个读书不错，找的工作却收入不高的名校生，这时候就只剩下尴尬了。为了挽回父母的面子，甚至还不得不撒谎。

在这种中国式的攀比中，名和利是人生的唯一评断尺度，幸福的维度被简化为，人民币上的数字和名字前面的头衔。一年难得回家几天的好心情，都被破坏了不说，亲戚之间本来就不怎么强的情感连接，也逐渐被消耗殆尽。

困扰5

越来越厚的红包让人不堪重负

小时候，最期待的就是过年红包。但自从开始工作，看到“红包”就没有那么愉快了。如果没有一份丰厚的收入，红包甚至会成为负担。

综合网上的数据，北方发红包的起步价大都在100以上，通常是200，发给直系亲属的晚辈，动辄1000以上。

南方，尤其是广东地区发红包的起步价就略显寒酸，从几元到几十元不等。然而，南方过年发红包单个金额虽比较小，但是逢人就要发，数量上不少。因此算下来，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。

红包，首先是个人身份的标志。红包的厚度，不仅随着财力的雄厚程度增加，还随着地位的上升增加，即便有时地位未必与财力对等，打肿脸也要充个胖子。

“过厚红包”的背后，其实更是中国人受制于人情的无奈和偿还人情债的压力。中国人的感情似乎需要物质载体，而金钱恰恰是衡量感情质量的最佳标准。

困扰6

同学聚会成了名利场

过年回家，也少不了同学聚会。

这时候聚的，一般都是初中、高中甚至更早的同学。而此时，距离大家拥有的共同记忆，已经过去十年甚至二十年。大家已经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，拥有各自的事业，拥有完全不同的价值观。饭桌上聊以打破尴尬的，无非是那些缅怀旧日的话题。

而除了怀念之外，剩下的似乎只是炫耀、攀比、拉关系。如果一个男同学不经意间透露出他今天来的时候开的是宝马，指不定立马就会有另一个云淡风轻地抱怨起自己的司机如何不靠谱。如果一个女同学正在展示老公刚给她买的LV，或许立马就会有另一个出来聊她的环球蜜月旅行。

几年前不就已经有人说了，什么同学会，早就变成了“房车比拼的”吹牛大会“、相亲叙旧的“媳妇老公擂台赛”、新欢旧爱的”离婚诱导会“。

而这样的同学会，为什么还要参加？除了怀旧的原因，另一方面，恐怕还是因为中国是个关系社会。这些或许几年也见不了一次的老同学，尤其是还在老家生活的，指不定哪天还需要他们帮忙。越是落后的地方，越依赖熟人关系，不论你在外面如何叱咤风云，回到小地方，没有熟人很可能什么事情也办不成。

困扰7

变味的拜年短信

知乎上有个问题：过年群发短信是祝福还是骚扰？

答案不言而喻。群发的拜年短信，本质上就是皇帝的新衣，是成人之间假惺惺的游戏。大家你来我往，一起营造一个真诚以待、互相惦念的假象。

但别着急，如果放到职场或官场上，答案可能没有这么简单。

我曾在一家央企的某省分公司工作过。有一年春节放假前，我的直属领导从大领导那里领到一项新任务——为他设计4张春节拜年专用的群发图片：一张给上海总公司的领导，一张给其他省分公司和他同级的同事，一张给我们这些下属，还有另外一张，给他的私人朋友。

看得出来，这是一项让我的直属领导很头疼的任务。他吩咐我，手里其他工作先暂停，专心做这好这四张图，我有点受宠若惊。在后面几天中，我们至少做了十几个版本。

我无从得知那年除夕晚上，我的大领导把那四张图片群发出去之后，到底收到了怎样的回复。但在这件事情上，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，在他眼中，群发拜年短信是一种政治。

对于一些处在要害部门，或者职业发展处在重要关头的人来说，这类的短信发了不一定能带来什么直接回报，但不发，就隐隐埋下了政治不正确的隐患。指不定上面的哪一位领导就特别在乎这种东西，而你没有在应该表忠心的时候表忠心，该站队的时候站队，未来要穿小鞋，就有了人选。

困扰8

雷同的礼品 

逢年过节，亲友之间送礼，本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。但几天年过下来，攒下的那一大堆礼品却成为了很多人的烦恼。

不说那些礼盒包装有多么华而不实，大家送来送去的，除了烟酒吃喝保健品，似乎就没了别的东西。而有的时候，更讽刺的是，因为大家送的几乎都是同样的东西，别人送来的礼和准备送出的堆在一起，分辨不出来，一份礼品转个圈又回到自己手里，也是正常的事情。

为什么中国人的送礼只能和吃有关？黑格尔说：“一个民族只关心脚下的事情，那是没有未来的；一个民族有一些仰望星空的人，他们才有希望；一个民族能审视灵魂，他们才有未来。”

不离吃喝的中国式送礼，反映出的是中国人文化中，只关注形而下的现实问题，而不去思考人的意义与价值的思维惯性。这种思维习惯潜移默化影响了中国千年之久，时至今日，仍充斥着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。

在国人的意识中，春节是一个时序转换的重要节点，只有过完春节，年才算真的过了。人们需要特别的仪式，让自己从过去的生活中脱离出来，开始新的生活。但过年不得不面对的种种困扰，不仅没有让疲惫了一年的身心稍作安歇，反而更加的不堪重负。然而，尽管如此，人们仍然想过年。只不过，大家希望“年”能够过得纯粹一点，希望能少一点套路，多一点真情，能少一点尴尬，多一点自由，惟其如此，过年的本来意义，才能慢慢恢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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